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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为《阴翳礼赞》音频演讲实录的部分内容,成为非凡精读VIP即可获得全部内容。
大家好,我是冯唐,这期咱们讲《阴翳礼赞》。
这是一本似乎和我不搭调的书。我总体积极向上,觉得我能喝口酒,能早上又醒来,我就挺开心的。这本书总体偏阴、偏翳、偏阴翳,所以叫《阴翳礼赞》。那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本不和我搭调的书?好问题。如果用一句特别具体的话来介绍这本书,就是《阴翳礼赞》是一本从马桶讲起,以马桶结束的神奇的小书。如果用形而上的语言来讲这本书,就是别看它是一本小薄薄册子,它讲述了一种生活态度,这种生活态度涉及古今、中西、人我的矛盾和统一。
《阴翳礼赞》是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随笔集,收了六个随笔:《阴翳礼赞》《懒惰之说》《恋爱和色情》《厌客》《旅行杂话》《厕所种种》。我大致讲一下这六篇的主要内容,然后我展开说一下这六篇各自有哪些好玩的点。
我读《阴翳礼赞》的时候,我有一个特别明显的感触,就是一种浓浓的日本式的写法。什么意思?我平常接触中文,特别是比较受推崇的,比如说“唐宋八大家”的中文,比如说曹雪芹的中文等等;我平常读英文,我具体就不举名字了。你会发现中文、英文很多很受推崇的文章,都是结构化很好的文章。你读起来非常舒服,就是我非常快地知道这篇杂文要说什么,然后又非常清晰地知道它主要的论点是什么,以及每个主要论点它主要的论据是什么。你读下来不累,读下来结构非常清楚,意思非常清楚,你自己的脑子也非常清楚,你不用自己再费力去总结、归纳、思考。
谷崎润一郎的《阴翳礼赞》不是这样的,是一个非常散的、没头没尾的写法,跟我熟悉的一类好文章不一样。但是我熟悉的这类好文章,并不代表好文章的全部,这是我想跟各位说的。谷崎润一郎的《阴翳礼赞》代表了另外一派的好处:非常散,非常杂,不归纳,不总结,没头没尾;每个地方都是点,每个地方都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细节,就好像一树树的花开。对,就是这个词,一树一树的花开。
六篇杂文并不长。第一篇,《阴翳礼赞》。“阴翳”这个词对大家来说有可能比较陌生,我给大家拼一下这个词。“阴”,“阴天”的“阴”。这个“阴”,并不见得是阴暗、阴邪、阴险,不是这些;而是指光,指声音,偏安静的、偏昏暗的、偏角落的。“翳”这个词,上边一个“医”字,“医生”的“医”,右手一个“几、又”,“没有”的“没”的右半边,“设计”的“设”右半边。下部是一个“羽”字,“羽毛”的“羽”字。“医、几、又、羽”,是一个由上下两部分拆开,总共四部分构成的一个复杂的汉字。这么复杂一个字,可以感觉到它是遮遮掩掩的,是不透明的,是虚虚实实的,是有很多层次的。
先说说阴翳之美。用三点说明:
第一,隐私之美。隐私是美的,不用跟我细掰扯为什么隐私是美的,因为我们都是人,人是这么编码的。至于为什么,你要一层层挖下去,很有可能有基因的编码的原因。隐私之美,尊重别人的隐私,尊重自己的隐私;保护自己的隐私,保护别人的隐私。隐私是一种美,不能用阳光之名剥夺人类的隐私之美。
第二,阴影之美。阴影是美的,就像阴天是美的,雨天是美的,雪天是美的,时间的痕迹是美的,旧的、保存得相对好的衣服是美的,器物上长期被使用,被手、被岁月留下的痕迹、留下的皮壳、留下的包浆是美的。而且阴影本身也是美的。
第三种美,缓慢是美的。一些喜欢的事情,慢慢做;一些时光,慢慢消磨;一些求不得的东西,慢慢等待;有些不能抓住的手,如果不能轻轻碰一下,眼睛慢慢看一下;不方便,那就坐一条慢船去。不以效率为原则,有时候内心是欢喜的。
所以直接用一句话说,三点阴翳之大美:隐私之美,阴影之美,缓慢、求不得之美。
《懒惰》是第二篇。懒惰的生活也是美好生活。你不用整天唱着《满江红》去街上逛荡,不用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去做事。
第三篇,《恋爱与色情》。它讲了女性和文学的关系,以及东方对于恋爱和色情的观点,特别是以日本为代表的东方对恋爱和色情的观点和西方的差异。
第四篇,《厌客》。就是我讨厌见人,至少我讨厌见不少人,这样是一个什么样的情绪——我恨不得长出一条猫尾巴,我希望你早点走的时候,我就晃尾巴,我就敷衍你,等等。
第五篇,《旅行杂话》,讲述旅行。早知道你来,我就不去了,是另外一种躲人的方式和躲人的说法。
第六,《厕所种种》,描述了一个人对厕所有怎样的感情,等等。
从头到尾讲的都是非常具体的衣食住行,小事情。希望各位在听我唠叨之后,然后自己想想古今、东西、人我这些大的生活态度的不同,以及如何去对待才是一个非常好的平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