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好吗?我是李蕾。今天我们来讲铁凝的一个中篇小说,叫《永远有多远》。小说的名字很诗意,而且意味深长。
现在有一个词很火,叫作讨好型人格。在中国文学史上,有一个讨好型人格的代表,就是今天我们要讲的这部小说《永远有多远》中的主角,她叫白大省。
从小,大人们就说,白大省是个仁义的女孩。她乐于助人,几乎谦让着所有人。她照顾了姥姥十几年,但一辈子没听到姥姥说她一句好。白大省对每个人都好,做什么都把自己排在最后。长大之后她的生活看似风平浪静,但是恋爱上屡屡受挫。男人们都说白大省是个好人,可是没一个真正爱上她。白大省想要改变,那她能变成一个不再讨好的人吗?有没有发现这个处境好像很现实,好像就在我们身边。
作者铁凝我们并不陌生。她有很多作品被选入语文教科书,比如《哦,香雪》和《一千张糖纸》。铁凝身上一直有一种很飒爽的少女感。汪曾祺先生说,铁凝不论什么时候都精精神神,清清爽爽的,好像是刚刚洗了一个澡。她胆子很大,我没想到她爱玩枪,而且枪打得不错。她大概也敢骑马!这就让铁凝的形象很生动。
铁凝特别擅长写女孩与女孩之间的故事。她笔下的少女性格迥异,但她们互相爱护,互相欣赏,互相靠近,在对方身上,看见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。有点像我们刚刚讲过的一本书《我的天才女友》。女生跟女生之间的彼此对照究竟意味着什么呢?
这篇《永远有多远》也是一个关于少女的故事。除了白大省,文中还有两个少女。一个是白大省的表姐,也就是故事中的“我”。“我”就像我们每一个普通人一样,不讨好也不讨坏。她提供了一个了解白大省的旁观视角。
另外一个少女叫西单小六。跟白大省不一样,西单小六是大人们口中的坏女孩,是一个讨坏型人格。当讨好型人格遇上讨坏型人格,会发生些什么呢?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故事。
小说的开头写着:如果说北京是一片树叶,那胡同就是树叶上的叶脉。把这片树叶放到阳光下,你会发现它是那么晶莹透亮。那是胡同里的女孩子在叶脉里穿行。她们头发干净,衣着简朴却不寒酸,神情大方,小心眼不多,叫人觉得随时都可能受骗。她们是这座城市的汁液,让北京充满温柔而可靠的触感。这里有多少北京的书友?有没有突然觉得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北京?这是文学的力量。
“我”和白大省就曾是北京胡同里的女孩。整个故事以“我”的视角展开讲述。白大省是“我”的表妹。
尽管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,我仍然记得我们俩在胡同里的姥姥家度过的童年。一到夏天的午后,姥姥就会让我们拎着保温瓶去胡同南口的小酒馆打杨梅汽水。冰柜里冒出一团团冷气,像小拳头一样打在我们脸上,简直痛快极了。售货员在保温瓶里灌满杨梅汽水,我们一走出酒馆,就拧开保温瓶的盖子,迫不及待地偷喝几口。
通常来说,都是我毫不客气地喝下第一口。虽然我是表姐,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着白大省这个表妹。那白大省她也从来不抱怨,这一路上我喝的汽水比她多,因为她总是在谦让所有人,无论是表姐,还是长辈。
有一次,为了看电影《西哈努克访问中国》,我和白大省都准备洗个头。我占住脸盆,没完没了地又冲又洗。等轮到白大省洗的时候,电影都快开始了。姥姥催促着白大省,洗好头发的我也在一旁催她。我忘了刚才我有多磨叽,好像白大省洗头本来就是个无理的要求。最后白大省来不及把头冲干净就出发了,脑袋上还挂着一块黄豆大的洗发膏。
二十多年过去,我总觉得那块洗发膏还挂在她脑袋上。已经成年的我想跟白大省道个歉,但我始终没有开口。因为我知道,白大省就是这么一种人,她怎么都搞不明白这件事,别人到底哪里对不起她。她总能扫了别人道歉的兴。
这个写得太好了,这个扫兴,还有这么委屈自己的扫兴。白大省从小就是个相貌平平的乖孩子,随和得要死。用胡同里的赵奶奶的话说,这孩子仁义着呢。得到“仁义”这个评价,是在白大省七八岁的时候。她也确实很仁义。小学一年级,她就把昏倒在公厕里的赵奶奶搀回家。小学二年级起,她就负责每天给姥姥倒便盆。姥姥用不了公厕里的蹲坑,只能在房子里面出恭。但姥姥从来没有因此就多喜欢白大省一点,反而经常骂她笨,说她剥不干净蒜,明明举着苍蝇拍却永远打不死苍蝇,丢钱丢油票。姥姥这么偏心眼,但白大省不发火,也不反抗。她越不反抗,姥姥好像就越偏心眼。
不过有几次,白大省还是罕见地对姥姥表示了抗议,那是为了一个男人。当时赵奶奶的侄子因为要来北京做一个小手术,就住在赵奶奶家里了。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,有一头自然弯曲的卷发,乌眉大眼,嘴唇饱满,身材瘦削,却不显单薄。他是歌舞团里的演员,在《白毛女》里面饰演大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