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好吗？我是李蕾。我们今天要讲的是《白蛇传》。有没有很意外？白娘子的故事我们都不陌生。前阵子，叶童参加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（《乘风2025》），那个《新白娘子传奇》的歌曲一出来，很多人眼圈就红了，说回忆杀呀。直到今天，好多人到杭州去旅游，还是想亲眼看看白娘子和许仙相遇的那座断桥，想看看镇压白娘子的雷峰塔，还有故事里的清波门、钱塘门、保俶塔等等。

有人说，这不就是一个妖精的故事吗？我们都听过，有什么可讲的呢？张爱玲曾经说过一句话：每个女人都有妖精梦。我年轻的时候看到这句话，觉得好生气，生气这句话不是我说出来的。的确是这样，在每个女人的一生中，至少有过一百次想要做妖精的冲动。更有一些女人做不成妖精，宁肯做女鬼，也不肯黏黏糊糊、畏手畏脚地做人。她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？

我之前讲过《聊斋志异》《牡丹亭》，还有《百年孤独》《红楼梦》等作品。你对经典了解得越多，就越不会轻易地去评价鬼魂、妖精或者人类；不会轻易地说什么值得，哪些人蠢不蠢，谁对或者谁错。在故事里，以上这些可能都不重要。什么重要呢？我们会在文学中发现，有一些鬼真的比人还有情有义，对吗？而有一些鬼故事里面的人，想一想叫人毛骨悚然，不敢做人。所以有的时候我们说鬼、说狐，其实说的是我们对于人世间的期望，说的是人类念念不忘的最珍贵的那些东西。

《白蛇传》就是这样一部作品，它是中国民间四大传说之一。那另外三个是什么呢？《牛郎织女》《孟姜女的传说》，以及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。这四个故事有一个共性，就是反抗。

比如《牛郎织女》的故事，反抗的是天规。天规不允许仙女与凡人相爱，这叫阶层差别。不满意的人就反抗它。天规可以强迫两个相爱的人身体分开，但阻碍不了他们的感情在一起，也控制不住他们的心。所以古老又浪漫的先人们，就让故事里出现一座鹊桥，就是喜鹊头和尾巴连在一起，在天河搭成一座桥，让织女和牛郎可以在鹊桥上一年一会。这就是七夕的故事。

《孟姜女的传说》呢？它反抗的是压迫。作为被统治阶级，那个叫作范喜良的小伙子，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人、故乡和亲爱的妻子去服徭役、修长城。而这一别离可能就意味着他们此生都无法再见。后来果然，范喜良死在了工地的现场，尸骨被埋在长城下。而孟姜女呢，她边走边哭，不远千里来到长城边上祭奠范喜良。

可你说人死不能复生，那么孟姜女的所作所为就没有意义了吗？当然不是。孟姜女有权利哭泣，孟姜女有权利反抗，孟姜女有权利来刺穿他们夫妻所遭遇的一切。那些压迫、别离、天人永隔，都是她内心积聚的不满，最终可以让万里长城轰然倒塌。这就足够了。威权也可以在人心中轰然倒塌，这就是意义。

而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这个故事，反抗的是礼教。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，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，需要一对年轻人用生命的代价来反抗。因为在那个时代，自由恋爱是不被允许的。祝英台必须嫁给家人为她选择的马文才，而不是自己喜欢的梁山伯。最后，当得知了梁山伯已经死去了，祝英台选择了殉情。问世间情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许。礼教可以约束他们的肉身，但约束不了自由的灵魂。最后在他们的墓地上面，一对蝴蝶自由又浪漫地飞起来。你追着我，我绕着你，那就是人类共同的心愿，叫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
今年我读了一本新书《中国人的神神鬼鬼》，作者是张一南老师。我们的书友会比较熟悉她，我曾经讲过她的一本书《年轻人的国文课》。张一南老师在这本新书里就提出了一个概念，叫作中式魔幻现实主义。我觉得讲得特别好。这个词具体指什么呢？就是借神神鬼鬼的事，写现实中的道理，非常有共鸣。

比如说脍炙人口的四大传说，梁祝、牛郎织女、孟姜女哭长城、许仙和白娘子。在张一南老师看来，它们的原型分别对应着中国传统的士、农、工、商四大阶层。有没有发现很有意思？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就发生在士人阶层，而牛郎和织女只是普通农家的儿女，男人种田、女子织布，是中国最典型的家庭分工。

那么在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里，我们总有一个印象，认为许仙是个文弱书生。但仔细回想一下，我们会想起来吧，他是开药铺的，是个清清白白做生意、对左邻右舍有利的商人。在清代的小说、近代文学和口述史中，关于商人的婚姻经常会出现一种两头大的说法。因为商人的职业特点，他往往要奔波两地、往返行商。那么很多人就会在异乡娶一个妻子，在家乡也娶一个妻子。那么这就叫作两头大、两个家庭。

白娘子的妖精身份也很有可能是一种隐喻。它隐喻着一种不被社会所认可的处境……